无罪释放|23年前的“放牛坡”命案二审无罪
2020-12-07
【救赎之路：千难万阻】
2020年是大考之年，对国家、对社会、对个人都是考验，疫情突如其来，普通百姓平静的生活瞬间陷入慌乱、惶恐与无助，生活与人生充满迷茫与未知……然，更让人绝望——疫情来袭+“遭遇牢狱之灾”——正可谓“屋漏偏逢连阴雨……”3月初，早上电话响起，电话那头传来无助的惶恐声和哭泣声……“田律师，我听过您的课，请救救我的家人……一审判决15年，我不知道他能够活着走出监狱，他的身体太差了，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……”我说：“不要慌乱，慢慢讲，细节才能救赎……法律人不相信眼泪……”听到她讲述大概的案情后，我隐约觉得此案系“重大错案”，但是，疫情肆虐，大地笼罩着阴霾……我还是决定约她“到律师事务所详细检测、论证、研判……”
戴着口罩与防护眼镜，我约家属到我办公室研判分析此案，详细了解案情后，我并没有表态是否接下此案，看到家属绝望的眼泪，内心深处亦久久不能平静。我不能平静的原因，一则因为没有看到详细的卷宗，二则此案二审法院湖北省高院在“疫情的发源地——湖北.武汉”，内心多了几分对病毒的恐惧，若接下此案，则需要深入疫情发源地奔走呼吁。但是，疫情来袭也让我们更加看透人生、看透世界。犹豫再三，我告诉家属“我需要全部的卷宗，详细研判后，我7天之内给你们答复。”家属听到我的回复后，全力配合我们的辩护研判工作，依法配合律师事务所对接“调卷事宜”，拿到卷宗后，我们彻夜未眠，看到卷宗内心“犹如过山车”——此案系“重大错案”，被告人在看守所被“无辜关押4年余”，我经过与家人商量后，决定前往疫情最严重的发源地——湖北.武汉，为此案辩冤白谤—全力以赴。
【奔赴江城：全力以赴】
所有的辩护准备工作准备完毕，我在2020年4月末前往刚刚解除封闭的湖北.武汉，彼时高铁上、大街上依然充斥着“恐惧、紧张”的氛围，但是，我想到家属的眼泪，依然决定全力以赴……当我见到被告人时，他看到我，第一句话就是：“田律师好，终于见到您了，我爱人信中多次提到您……”他滔滔不绝，他有太多的言语向律师表述，我倾听了1.5小时，然后详细询问并深挖辩护突破口……此次会见是我第一次会见被告人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会见，他放弃了吃午饭的时间，说“饿肚子不怕，请田律师一定救救我……” 会见完毕，他久久不愿离开，双手合十向我表达谢意，我回复：“请握起拳头，挺起胸脯，坚持到底，既然有福缘我们相遇，我必将不离不弃，全力救赎……”
回程的路上，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，被告人40岁左右，但是被关押四年后，犹如60岁的老人，满头白发，从140斤瘦到68斤，脸部的毫无血色，皮包骨头一点都不夸张，但是他思维清晰，声音铿锵有力……他的一句话在我心中埋下了种子：“田律师，我的人生已经被摧毁了，但是我的女儿我不知道如何挽回缺失的父爱，她还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，我们一直瞒着他………”，此时，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，眼泪横流……此刻，我的心中五味杂陈……
司法猛如虎，冤假错案就在我们身边，救赎的力量就埋藏在细节深处，马虎大意一点点，都可能导致冤家错案，摧毁他人的家庭、人生……
会见过后，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湖北省高院，依法递交辩护函件手续。湖北省高院的承办法官要我们10天内递交辩护意见，此案要宣判了……当接到此消息，我凭借我们的刑事辩护经验预感“此案已经内定了，是难啃的硬骨头……”但是，心中告诉自己“哪个案件是软骨头呢？有个案件不是一座大山，哪个案件不是疑难杂症才会找到我们刑事辩护律师的？”
【攻坚克难：火力全开】
复制卷宗，连夜赶回深圳，彻夜研判分析，闭关5天，撰写二审辩护词，在论证分析此案的过程中，我们发现一审存在的6大法律错误，必须予以纠正、改判。针对6大法律硬性错误，我们撰写24页辩护词，14748字，撰写《申请二审开庭申请书》3份，撰写《调取书证原件申请书》4份，撰写《申请鉴定书证之复印件生成时间》3份，撰写《申请湖北省人民检察院审判监督申请书》1份，递交《最高人民检察院“诉讼时效”公报判例》16例，穷尽所有关于此案的“法律规定、司法解释、批复”等文件，依法打印递交。不仅如此，为强力推进此案的公正审判，我让我的助理同步打印全部法律意见及证据卷宗复印件，将所有意见同步递交“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”及“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”……
连续10天的奋战，案件的初步辩护工作全部递交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。当我们接下来等待第二次发力辩护的时候，收到了最高人民检察院的短信回复，并且接到了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办公电话：案件开始有向辩护目标转化、靠近……
【再赴江城：坚持到底】
持续发力，我们第二次前往湖北省高院，第二次递交《辩护词补充意见》……
（田鹏律师于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）
当第二次递交意见后，我凭借我的辩护经验和法感觉，我告诉家属：“耐心等待，我们坚持到底，一定可以救赎，哪怕自带干粮……”
【绝地逆转：无罪释放】
经过不断地沟通与联络，在2020年11月，案件终于迎来了重大转机——湖北省高院作出终审裁定：撤销湖北省XX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，裁定本案终止审理。一审判决15年有期徒刑，二审田律师介入，全力辩护、不断推进，已被羁押4年之久的被告人走出看守所的大门，无罪释放！
【辩护札记：爱与良知】
2020年11月25日，湖北下起了雪，气温很低，我前往湖北武汉，迎接“我的无罪被告人”——被告人无罪释放。当喜悦平复，归于平淡，回顾本案接近一年的奔走与坚守，不由心有所感：1. 相信自己的内心信仰——团队作战，专家研判，汇聚中南民族大学、武汉大学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教授、博士、师兄弟姐妹的群智，共同助推案件；2. 彻夜不眠、每10天跟进一次省高院，还记得4个月前的朋友圈，凌晨3点，依然师生挑灯夜战！3. 感恩最高人民检察院的依法监督，感恩信仰法治的省高院法官、检察官、感恩守静律师事务所的后台支持，更感恩理性、客观的家属配合支持，感恩精力充沛、激情燃烧、永不言弃的自己…；4. 司法有时会得病，若没有律师辩护，冤假错案就会涌现（犹如新冠病毒），司法机器摧毁家庭、摧毁人生，让一个140斤的追梦壮年变成68斤满头白发的老者……熬过武汉的夏天，2020虽然是疫情，但是这个冬天不再寒冷。辩护人要坚守爱与良知，下一站，已经在路上，祈愿天下无错案、无冤案、无假案、无疑案，人间永远四月天……
（左一为田鹏律师，右一为秦龙律师）
【后记：辩护天职】
也许有人会问：为何要给强奸、杀人、贩毒、抢劫、爆炸、黑社会辩护？
在我看来，从社会整体考察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得“社会病”——触犯刑法，就犹如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得“自然病”——感染病毒，若今日岁月安好，也只是概率问题……试问，谁想得病呢？谁人不是怀有慈悲之心？爱父母爱妻儿。概言，偶然的诸多因素促使悲剧的发生，悲矣。进一步，法律人眼里没有好与坏（道德标准），只有真与假、罪重与最轻、冤枉与救赎、事实与证据…再进一步，全力以赴+药方用尽，依然无法救赎，家属说：“此事，今生已毫无遗憾”，辩护精神的实质精髓，如斯。因此，辩护人并不是为“坏人”辩护，乃是为“谁人都不想遇到的悲剧”抗争与救赎…当你见多了“囚禁者”的眼泪与眼神，你才能深刻体会世上没有绝对的“坏”……
也许有人会问：田律师，为何给强奸犯和毒犯辩护？我认为不应该给他们辩护啊……我就不想给他们辩护……
我却认为，你的逻辑前提有“情绪化陷阱和价值观陷阱”，辩护律师的天职是“救赎”，而我们首先要解决“构不构成”犯罪的问题，才能思考“应不应该”，进一步思考“想不想”的问题，这三个问题属于三个不同的维度，需要首先解决“构不构成”的前提问题，因此，你的问题“有逻辑跳跃的陷阱”，陷入了“情绪的泥潭”，而辩护人与公诉人的核心技术在于论证“有没有、构不构成”，这种论证需要犹如“量子力学”般精准，稍有疏忽就会影响他人的一生…彻夜难免…再深一层，其实你的逻辑最大的陷阱在于“不要为任何人辩护”，以此逻辑，当你有病时，谁来给你“拯救”？
最后，每个人都有家人、都有爸爸妈妈，每个人都是善良的百姓，愿悲剧不再重演……换位思考，辩护律师深感同情，悲剧已矣，我们深知受害者家属亦饱受苦痛与磨难……祈愿死者在天之灵，原谅“冲动的放牛坡少年”，祈愿悲剧不再重演，司法冰冷亦有温情，不仅保护善良的百姓，亦保护“迷途知返”的公民，概言之，法律的实质乃滚滚流淌的爱河——保护每一个公民。
【辩护词全文】
